“入了伏的天,后老婆的脸,说变就变。”天上偶尔过来一块云彩,就“哗哗”落下一阵雨来,然后被一缕凉风带走,这样的天气最适宜生长蘑菇,下雨和闷热,根本不能阻挡人们追逐美味的脚步。挨淋的还没回来,挨晒的就结伴挎着提篮赶往山上去了。路过邻居家的地,前几天才锄过的垄上又长出一层新草,不禁有些埋怨:“这雨下得也太勤,昨天锄过的草又润活了!”“是呀!俺家的也是……”
嘴里说着话,脚下一步也不停,嗖嗖地进了栗子林,眼睛到处睃目着树底下,远远地看见白花花的一片,三步并两步迈过去,快速弯腰拾起来,这里说“拾”并不恰当,应该是“薅”,用食指和中指从蘑菇腿穿过,托住蘑菇帽,轻轻往上一托,蘑菇脱离了地面,然后把蒂把掐掉,轻轻放进提篮里,眼睛再搜寻下一个目标。山里娘们生于山野,长于山野,走在山林中,如履平地,虎虎生风,东一步西一步,上沟下崖地挪动着身影,不多时,白花花的山蘑装满了提篮。
勤快的女人相互呼唤着往家赶,走到自家菜园子,割把青嫩的韭菜捎上,韭菜炒蘑菇最是提鲜。把蘑菇洗净,柴火点燃,大铁锅里倒油,扔进去点葱花,直接把蘑菇倒进去翻炒,添水熘上干粮,盖上锅盖,柴火燃得快,不一会蘑菇的香味就随着热气溢出小院。出锅的时候,撒上韭菜,开锅时的那香气,真真是勾人馋虫。还没等母亲揭开锅盖,孩子们早把饭桌搬到天井当中,摆好碗筷、小马扎和小板凳。母亲把蘑菇汤舀进菜盆里,全家人吃得肚儿圆,直呼好吃。
我也喜欢采蘑菇,伏天儿一到,我就备好了长衫长裤、雨鞋。天刚蒙蒙亮,就拨打大娥子电话,“嘟嘟”两声后,电话挂断,很快就听到大娥子开门的声音,赶紧挎篮提棍出门,我们住在一条胡同里,离她家几步远。大娥子推出三轮车,发动好车时我已经爬进车斗里,大娥子雄赳赳气昂昂地拉着我直奔山林。早晨清凉的风用力地把山路颠簸带给我的不适安抚,到了山脚下,把车停好,精神抖擞地进山。大娥子属“飞虹”的,“飞虹”是一种蚂蚱,擅飞,很难逮到它,大娥子就像它,刚进山时,她还和我待一块,眨眼功夫就看不到她了,快喊,人已经到了山顶,等我气喘吁吁地爬到山顶,不见人,再喊,人又去了沟底。索性不喊也不找,静下心来仔细寻找蘑菇。都说色彩绚烂的蘑菇有毒,而我们这的红蘑菇呀,紫蘑菇白蘑菇呀,都鲜美得没法形容,就连这种黑色的蘑菇味道也很鲜美!
我正采得忘乎所以,大娥子那高分贝的嗓门响彻山谷,喊我了,第一声我不应,谁叫她丢下我自己跑了的,但到了喊第二声时我就憋不住了,一边答应着一边问询她的收获,她每回都得意地喊:“我拾满提篮了,你快点采,咱一会就回啊……”没办法,每次都超不过她,她干活一把好手,采蘑菇当然也是把好手。继续寻找,树下常年积攒的落叶腐烂成泥,踩在上面松软易滑,手里拄着根棍子,防滑,上坡也省点力气,遇到枯叶蓬松处,用棍子一挑,必会露出白嫩的蘑菇,用棍子拨拉,腐烂的落叶下,隐藏着好多大的小的菌菇,白生生翠嫩嫩,让人又惊又喜!
不知不觉中,汗湿了衣衫,汗珠子滑过眼角,眼睛好一会看不清蘑菇在哪,急人!这时候牛虻嗡嗡地围着转,不得了,挎起提篮快逃,牛虻叮人可痛了!那家伙专喜欢叮牛羊,牛和羊被叮得不耐烦了,顾不上吃草,长尾巴乱抽,甚至甩开蹄子乱窜。每当我被牛虻攻击的时候,大娥子总乐得嘎嘎的,我挎着提篮跑她身边,把牛虻引给她。说来也奇怪,她就很少遭牛虻叮咬,这个问题一直让我很是困惑,在我的再三盘问下,她嘎嘎地笑个不停:“我有烟味傍身,你有吗?来来来,你也点上一支,它就不追着你了!”
在和她的笑闹中,所有的疲累和烦恼都一扫而光。
当阳光透过树叶洒在林地里时,提篮满了,看着满满的收获,心里别提有多美了,挎着蘑菇下山,连我加蘑菇装进车斗里,三轮车子嚣张地拉着心满意足的我和蘑菇们回家。采蘑菇有苦有乐,说起来苦大于乐,有虫咬、闷热,但我始终乐于此中。
(作者系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潍坊市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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