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端午,家家户户都忙着买米,买粽叶包粽子。娘也一样,一般端午前不少日子就张罗着赶集买米,买粽叶。
我们家乡的粽子是用槲叶包的,槲叶都是商贩从山西运过来,又由本地小贩批发来赶集卖的。我们这边偶尔在桃林或五莲搭界的山上会发现几棵槲树,树细叶小,不成气候。
粽叶买回来要展开放在盆里,压上石板用清水浸泡。换过两三次水后,就开始洗粽叶,粽叶沾了水贴在两只手上,将叶子的正面相对,在水里相互搓洗,把粽叶表面的绒毛搓洗净,这样就可以开始包粽子了。
米是早泡好的,有糯米和秫子米,每个粽子也会包上一两个洗好的枣子或花生米,老家不兴包咸肉和咸蛋黄的。超市里卖的是苇叶包的,多数都是年轻人去买,我这种年纪的也只是偶尔尝尝。去四川和重庆也吃过当地的用竹叶或苇叶包的粽子,不放肉和蛋黄的味道也算清香,但是,怎么都比不上家乡的槲叶粽子。
包粽子的时候要两个人配合。奶奶还在的时候都是娘和奶奶一起包的,也有左邻右舍合伙包的,再后来就是娘跟父亲包。娘先在手掌上对着头重叠铺上两张或者四张粽叶,要看叶子的大小,一般先铺小的,后铺大的,这样就不会漏米。小的时候,家里生活拮据,娘会把上一年吃粽子剥下来的最外面的叶子,洗一洗,展开晾干,留着第二年再用,也还是作为最外层。舀上米,在米中间放一颗枣子,然后就把两边往里折,再窝在一起,把下面折上来,口朝上,再从米盆里朝开口撩上水,再折过来把口封住,递给父亲,这时父亲就捏着两头的折叠处,等着同样工序的第二个,然后两人配合,把两个合起来,用早泡好的蓑衣草,捆在一起,这样一对粽子就包好了,像一对小枕头。蓑衣草是我们这里河边上的一种水草,光滑有韧性,要提前采来晒干,用的时候再用清水泡软。
一般包一次粽子就要大半天。自从大女儿去济南上学,娘都会留一些粽叶和米,等暑假她大孙女回来再包一次。过两年弟弟家大女儿去桂林上学,这样母亲一年都差不多包三次,当然每次我们都跟着沾光,也就是每年要吃两三次粽子。
粽子包好后,码在锅里添上水,水要没过粽子,一次加足。粽子空隙或大锅的边缘要放上鸡蛋或鹅蛋一起煮,煮出来像现在的茶叶蛋。小的时候,谁家小孩书包里或口袋里装上一只棕褐色的大鹅蛋,那怕是要显摆两三天。
煮粽子的时候,好多人家会把原来的火炕扒了,重新盘一个,那时的火炕是土坯的,那可是上好的钾肥。非得要等到这个时候盘炕,是因为煮粽子要大火,煮的时间久,盘的炕煮一锅粽子就能干个七八成,真是一举两得,不至于浪费那么多木柴。现在都是水泥板的或条件好的打一盘电热炕,也就不用隔几年重新盘炕了。
粽子一般是中午开始煮,下午粽子的香气和着泥土的气息,就会弥漫在村子里。煮熟后,粽子会在锅里待到第二天早上,这时米的味道会更好,早上吃的时候还是温热的,根本不需要再加热。
家乡的麦收也会在芒种和端午前后进行,所以粽子一般都要在麦收前几天包,要不,是忙不过来的。粽子煮熟后,娘就会装几份,她大姑婆的,小姑婆的,我家的,弟弟家的……
这几年,十几里外小姨家表妹,老说娘包的粽子小巧好看,每年都会接她去包粽子,表妹也会给娘买个夏天穿的褂子,娘就跟表妹说,你两个嫂子,年年买,都穿不完,留给你娘穿。表妹就说,都一起买着了。推让几次娘也就收下了,回来后就会念叨好几天。
今年老家房子翻建,我就跟娘说,今年就别包粽子了,忙忙活活的,借住的地方也不方便,娘也答应了。小姨又打来电话,说表妹今年又把褂子买好了,娘说今年可真的是捞不着了。
端午节前一天回去,中午的时候大姨家表姐送了几对粽子过来,还有粽子锅里煮的鸡蛋,说二姨你今年没空包,给你送点过来。中午吃饭的时候,父亲习惯地呷着他的烧酒,娘就把粽子拿过来跟我说吃吧,我给你剥。从我记事起,每次吃粽子,都是娘剥好了,放在盘子里,撒上白糖或者红糖,放在我和弟弟面前,小的时候怕黏黏的粽叶糊在脸上、衣服上,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习惯。等我和弟弟都结了婚,有了孩子,娘都会给孙子孙女剥了再给我们剥。今年我坚持自己剥,我说我都五十多岁了,还要你剥粽子,娘说弄手上黏糊糊的还要去洗手,娘看着我拙笨地剥着粽子,就讪讪地起身去拿白糖。我看着娘的背影,突然感觉到应该还是让娘给剥。
粽子香,艾草香,五丝缠在手脖上,端午节,杏儿黄,家家户户收麦忙……
端午节,除了包粽子,还要在房檐上插艾草,大人要给小孩的手脖、脚脖戴上五种颜色的线搓成的五丝彩绳,衣服上挂上香囊。
儿时的记忆还在脑海里回荡,随着父辈们渐渐老去,节日的气氛却越来越淡了。现在,粽子更是成了一种机器化生产的商品,不知道在这代人的手里,还能延续多久。
(作者系诸城航大新材料技术有限公司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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