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景森

以前总以为父母不会变老，永远像根深叶茂的大树，日复一日地给我们遮风挡雨。

后来知道，我错了。

突然有一天发现，他们的腰板不再挺直，他们的头发花白且渐渐稀疏，他们的思维不再敏捷，他们的脚步不再矫健，好像一切行动都变得异常迟缓。

父亲衰老的速度尤为明显。

前些日子，父亲的老年手机电池老化，每天都需要充电，我就让儿子从网上给买了部新的，和原来的几乎一样，就是开锁麻烦一点，父亲总是学不会，我反反复复示范，费了老劲总算学会了，但时常会忘记怎么找电话薄，还得常请教我母亲。有一次，父亲有急事找我三舅，一慌张又调不出电话薄来了，不巧的是母亲在城里住院，身边缺了老师，又不会拨打电话了，只好骑着三轮，东寻西找，好生一阵忙乱，气得母亲直骂他笨蛋。我回家时，不得不重又示范了数遍，真有点不耐烦，这时，我似乎全然忘记了小时候他教我学东西时有多么耐心，这时的父亲面带愧疚。

上了年纪的父亲饭量基本没减，他经常自嘲道：吃饭第一名，干活真不行。但是，毕竟牙口不行了，即便镶了半口假牙，效果仍然不好，吃顿饭特别费劲，总是最后一个吃完，这搁以前，先喝上两盅酒，再吃饭，也很快撵上我母亲了。多年前，母亲在青岛给我弟弟看孩子，把独自在老家、以前从不做饭的父亲逼成了半个厨师，其中，油炒花生米是最拿手，前几年，我们每次回老家，父亲都会炒盘花生米显摆一下他的厨艺，如今也懒得弄了，我们这才发觉，他再也吃不动花生米了。父亲偶尔来县城办事，在我家吃顿饭，我也会买点烧烤，炒盘热菜，陪父亲喝上一盅，满以为自己做得还算周到，可母亲后来告诉我，父亲每次在我家吃饭都吃不饱，回到家后再补上一顿。原来，我吃饭速度太快了，早早吃完了，父亲见状，也不好意思耗时太多，就吃个半饱了事。从此以后，父亲再到我家吃饭，我会特意放慢吃饭速度，不再狼吞虎咽，顾及一下吃饭缓慢的父亲。

父亲的左腿多年前得过一次静脉血栓的毛病，从那以后走路就稍微有点跛，这几年更显严重，走路相当迟缓，在家走远路，都以三轮车代步。有时，带父亲去人民医院看病，因为检查项目多，赶着排号，心里难免焦急，走路速度不由自主地加快，完全忘记了父亲的腿力不济，累得父亲气喘吁吁。细细想来，哪个孩子在蹒跚学步时，当父母的不都是耐着性子，慢慢陪着孩子，一步步地挪动呢？现在轮到他们走不动了，我们却毫不顾忌他们的感受，是不是应该自感脸红呢？毕竟总有那么一天，我们也会变老。

那棵常年累月为我们遮风挡雨的大树，如今不再葱郁，甚至渐趋枯萎，该是让我们成为一棵为年迈的他们遮风避雨的大树了的时候了。

放慢脚步，等等年迈的他们。

(作者系潍坊市作协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