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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城墙

2022-05-24 18:28:25 来源:
朱焕武

  汉初,天下大治,是时仓廪充实、物阜民丰。值此盛世,诸城古城子治所由岭上迁至岭下,大筑城墙,越数年,城池拔地而起,傲然挺立,雄居一方。此为古诸城前身,谓之东武城,后人亦称南城。时为东汉建初五年(公元80年),至今已一千九百四十二年矣。
  古城墙西至扶淇河仅数十步,北至老母庙巷南侧、东至东关大街西侧、南至鞠家村北侧,南北长约二里许,东西稍窄三十步。西南角楼古城墙遗迹至今尚存。
  北魏永安二年(公元529年),接东武城向北筑城相连,北城较南城稍窄二百余步,城墙沿沧湾西侧向北,至超然台路南侧,东西南北长皆约一里半,由南往北俯瞰,总平面图似一凸字,又似一昌字,似暗含昌盛之意。
  至此,诸城古城墙绕城一周,设城门有五:南一、东西各二。东北曰东武门、东南曰镇海门、南门称之永安、西南曰政清、西北曰西宁。细观此五门方位图,似乎暗含金水木火土五行相生之意。
  诸城因历经郡、州、县,级别高于一般县城,所以城池较大,城墙较高,壕沟较深。
  城者,行政、经济、文化的中心,权力的象征,方圆百里的地盘唯城是瞻。古代为了巩固城防,大都高城深堑,耗大量人力物力修筑城墙,以维护权力的尊严。所以,古城墙就是人民心中最牢固的防御寄托。
  古城墙高十米,上砌雉堞,以备守城将士瞭望、射击,墙体底宽八米、顶宽五至六米;城门楼皆用青砖砌成,厚重而坚固。上面叠阁飞檐,令人仰视;门里又置重门,谓之瓮城。若小股来犯者闯入,双门一关,四下里可射出冷箭来。
  城墙拐角处青砖实砌,宽且厚。上建六角楼,二层翘檐,楼上视野开阔,内有精兵值勤,城内外情景一目了然。
  其它墙体用细土夯筑,这项工程浩大又严格。历史上曾有锥刺法,若用利锥刺入墙体一寸,施工者性命堪忧,可见要求极高。
  西南角楼往北,尚有一处裸墙,从遗存墙体的断截面来看,夯土每层20多厘米,可能取七寸之数,层次分明,内侧层与层之间有一小层褐黑色石渣状物,手捏之不甚坚硬,不知两千年前是什么材质,抑或是风化的缘故。如此一层一层的夯筑上去,看起来极为规整。
  墙外侧有护墙层。厚约一米,系用石灰、糯米浆、沙子等物合成。三合一浇铸成一体,用锤击之,只现一白印,这等于给城墙包上了一层盔甲,称之为固若金汤并不夸张。据说墙成后令弓箭手在一定距离射之,箭镞射不入墙体为标准。
  我伫立于老城墙旧址前,遥想当年,数万夯城者在高高的城墙上竭尽所能,伴着高亢的号子声一齐发力,夯起夯落,声震数里,场面何等壮观!
  每一寸墙土上都浸洇着先人的汗水;墙体的每一层面都密排着先人的足迹。手摸墙体断层,心向往之;工程之巨,做工之细,让人油然产生敬意。
  古城墙历经了两千多年风雨与战火的洗礼,满目疮痍。像一个见证历史的老人,蹲守在城之一隅,似乎在向人们诉说着什么。
  古时城墙外有城壕。南端接引扶淇河,阔十米。水深数米,正所谓深沟高垒,此壕为攻城增加了极大的难度。壕沟皆人工开挖,部分筑城之土来自城壕,真正属一举两得。
  二十世纪初,天下大乱,战事频仍、民不聊生。1930年,冯玉祥倒蒋,引发中原大战。当时诸城驻军是冯玉祥的一个团,蒋介石派范希绩率一个师竭力攻打,岂料城墙十分坚固,更兼守将高建白据险力守,数十次冲击竟未进入城中半步,飞机大炮也未奈其何。范希绩又心生一计,从青州调来工兵,欲挖地道潜入城中,高建白在城内掘深堑断之,又置贮水大缸埋于深沟,观之水纹,便知敌军动向。如此,高部得赖于城险可守,兵精粮足,与强敌对峙半年之久。范希绩攻城无果,无奈之下撤围而去。
  多少年来,诸城数易其手,最终回到人民手中,1948年,古城墙被逐步拆除,不知何故,西南角楼处尚留一角,见证着诸城人的曾经,见证着看得见、摸得着的两千年历史。
  千百年来,各个城门皆有传说与故事,内含风土人情,民俗世故,常为人民津津乐道。
  东北城门曰东武门(今工商银行附近),俗称东关,现今大华还搭个东关的边,至于新华、连丰一带,因在墙外,称为城后,此地水土肥沃,沙性,适宜种菜,有谣儿曰:城后的菠菜上了墙,乡下的老儿还没捞着尝,就指此处。大书堂、大华做鞭炮者较多。
  1946年解放军举行入城仪式,就是从东武门入城,沿今人民路至老衙门(今市政府所在地),顺府前街往南,过钟楼,未作停留,直接出永安南门奔赴前线去了。
  在此,不妨把东武门称作五行之首,金。金生水,东南镇海门,自然属水。当年有诸城人凭一根扁担赶南海,百八十斤的担货挑起来就是小颠步,海货讲究个鲜,都是当日打来回,一步踏进镇海门,挑回那黄尖子鱼的眼圈还泛着鲜红。
  水生木,出南永安门不远皆山,常有山里人挑木柴入城,换得几个大钱过生活。某日一樵夫在阁街市上与人互不相让,买柴人把三八二十四却算成个三八二十三,争执不下。此时一个左手领孩子,右手托鸟笼,身穿长袍马褂的先生前来评理,竟然偏袒城里人,让樵夫吃个暗亏。樵夫作顿悟状,约先生至酒馆相谢,酒至半酣,嘱先生稍等,领小孩出门买几串糖球,这先生久等生疑,出门时被店家拽住先付了酒钱,寻儿子至一肉铺,又被屠夫拽住,说有人赊一副猪肝,留小儿作押,先生大窘,急追至南门,见数人围观题诗:“家住南山神庙前,十月初五来赶山。天下三八二十四,哪有三八二十三。先喝老儿两壶酒,又抵乖孙一副肝”。先生观之,知是碰上了对手,悻悻而回。
  木生火,西南政清门遭战火摧残最多,或因内设军营之故。城墙内深巷颇多,离城墙不远有一毛家巷,巷西因城墙敝日,大多居民为普通百姓,巷东多是有钱大户人家。所谓深宅大院,不止看地面上的建筑,地下却是别有洞天。有孙某,儿时去基建走老亲,无意间掀开灶台一侧之盖板,原来是一暗道,顺阶而下,约二米深处,豁然一处密室,皆用青砖砌成,坚固异常,可贮藏生活用品若干。尽头处另有一门,推开后仍有砖砌台阶斜斜而下,似闻水声淙淙,一片神秘的黑,却不知通上了何处,惕惕然退了回来。孙老汉今日说起,已历半个多世纪,物人全非,难觅旧迹,心里留下了一个永远的谜。
  西南门城墙外有谣儿曰:“城后的萝卜岔道囗的蒜,店子园的闺女不用验”。店子园多为城内富家之佃户,日久佃谐音为店,许是风水所致,出落的姑娘以美著称。岔道口的蒜据传捣成蒜泥后久置不生腐味。此村近传是张择端故居,此人所画清明上河图为无价国宝,有人分析图中隐含宋时岔道口之雏形。另有兰家村的赵明诚,对金石颇有心得,二人皆宋代才子。
  火生土,西北西宁门一带为土产杂品集市贸易之集散地。围子外河滩上设大型牛马驴骡牲口市,方圆百里前来交易者不计其数,围子里店铺林立,地方小吃比比皆是,臧家羊肉老汤、李家硬面火烧、善人桥炉包等较为出名,多有散集后捎回与家人共享者。
  久处闹市,难免鱼龙混杂,曾有西北乡穿单薄衣衫的汉子买一杠子头硬面火烧夹于腋下,一混混在后面把那火烧用拳头一击,火烧飞了出去,不料拳头却似被硬钳夹住,任凭打坠后撤,拳头愣是拔不出来,单衣人佯装不知,只管前行,那混混疼不过,知是遇上了功夫高手,连连求饶方才作罢。
  门外河西崖设马车店(后为运输公司),城门关闭后远路客商在此留宿,店内一排溜大通铺,客商把细软用包袱缠腰间,和衣而卧。马车店北面隆起高大土丘,风吹细沙土丘越旋越高,上世纪六十年代未,村民大量挖沙,丘下现出一古墓,没有年份记载,村人亦不知葬于何朝何代。墓壁用灰浆拌沙浇筑而成,内有女尸肌肉尚存,人皆讶之,晾数日无人过问,衣物见风成为粉末。一日,村人拾粪至此,用叉子将女尸脚指的一个饰物拨弄了下来,此后女尸开始变质。
  土丘属邱家庄子,邱与丘有无关联,未得其详。
  北城墙未开北门,民间传说北门方向有一巨蝎,年久成精。古谣曰:“北门若要开,姓鸡的来当官”。取鸡啄蝎之意,此说未免牵强,然直至拆除,也没来个鸡姓知县,甚至姬姓也不曾听闻。另一说城垣北临潍河,古时雨水充沛,潍河非常宽阔,汛期水势浩大,曾多次泛滥成灾,从城后的沙性土壤看,亿万年前这儿是潍河冲积平原也未可知。为防水灾,不开北门也说得过去。又有一说因老衙门据北门方位,因之未开北门,此说较确。
  古时老衙门往南有许多牌坊,与南城相接处南北城各有一门,称双门(今府前街机关幼儿园左右)。明洪武四年,有千户伏彪,大规模修城,拆除两城中间之隔阂,双城合而为一。至清代又大修,知县牛津凝修建双门楼,上置古钟,称为钟楼。解放后,牌坊与钟楼一并拆除。1978年笔者在府前街修沥青路,挖路基时地下多是规格不一的青砖,由此得知古建筑不是出自一朝一代。
  老衙门背靠城墙,内侧有台阶,拾级而上,北望视野极开阔,眼看着潍河像一条巨龙,自西奔涌而来,至城北稍做停留,打了一个盘旋,然后掉头北向,划出一个弧度,恰似玉带缠腰。北行八里许,河水擦诸冯而过,四千二百年前,舜生于诸冯。舜至善至孝,名扬九州,后尧禅位于舜,虞舜德治天下,成为华夏文明的奠基人。
  诸冯原邾风,后转音诸冯,战国时古城乔庄谓诸邑,后东武、密州、终诸城,皆源自诸冯之诸也。
  北宋熙宁七年(1074),苏轼知任密州,登北城见一旧台(今超然台南80米处),遂修葺之,名曰超然台。常会友朋于此饮酒赋诗,二年时间竟有传世之作二百多篇,可见诗人与密州甚有情结。
  上得台来,登高望远,南面诸山尽收眼底。作《超然台记》:“南望马耳、常山,出没隐见,若近若远,庶几有隐君子乎!而其东则卢山,秦人卢敖之所从遁也。西望穆陵,隐然如城郭,师尚父,齐桓公之遗烈,犹有存者。北俯潍水,慨然太息,思淮阴之功,而吊其不终……”简洁几语,历数卢敖、姜子牙、齐桓公、韩信等历史人物,以及诸城周遭山川故事。此文不仅笔法令人折服,亦令世人对诸城的山川引发极大兴趣,心向而神往。
  清明时分,苏轼又作《超然台记》:“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望,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细读此阕,犹观画卷。描写苏杭与帝都者也不曾有此神笔。
  中秋临台,置酒赏月,大醉后思弟甚切,作《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洋洋洒洒112字,其中“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一句被后人无数次引用,传为经典,此词千年来无出其右者。
  因了此人、此作、此台、此特殊的人文地理,诸城之名蜚声中外,天下有多少士绅名流、文人骚客对诸城产生了好奇与神往,直欲来诸城一睹超然台与古城墙的风采,顺便领悟诸城的厚重人文。
  西南角楼遗迹现已保护性重修,青砖红瓦,画檐雕栋,重现昔日雄姿。两千年的城墙基座留出一段原貌用橱窗封存,供游人观瞻。
  今日又值盛世,遗迹已辟为故城公园。古城墙与超然台南北对视,一根一魂遥相呼应,这是文化传承,诸城文脉,必将辉煌。
  (作者系诸城市地方文化研究会会员、诸城行志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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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张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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