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玮

病中的刘炳芳，面对镜头的精神也失去了

  冬至到了，45岁的刘炳芳想去给丈夫上坟，包几个水饺，人死了，也还是想和他一起过个冬节。
  和丈夫一起死了的，还有她的怨恨。这些年，她受够了丈夫的拳打脚踢，长年累月的家庭暴力，使得她一度怀疑自己的心脏病也是受了惊吓所致。
  一个月前，刘炳芳做了心脏手术，二尖瓣和主动脉瓣病变，医生说，如果再不手术，可能导致瘫痪或者死亡。
  刘炳芳想想，还是死了算了，一了百了。可是，她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孩子。孩子死了爹，再没了娘，孩子该怎么活！

壹

  刘炳芳躺在炕上，在姐姐的搀扶下，她从被窝里坐了起来，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大红棉袄显得格外红艳。出院后，姐姐就把她接到了自家炕头上，一天三顿伺候着，宽慰着，里里外外帮衬着。
  刘炳芳一说话就要流泪，红肿的眼睛里也不知道藏了多少眼泪，经年贫穷、中年丧夫，病痛折磨，这个可怜的农村女人已经被命运狠狠击垮。
  20年前，她从贾悦镇（原马庄镇）珠藏村嫁到王门庄子村，此后，便开始了她多舛的人生路。穷，她不怕，她从小过惯了苦日子；累，她也不怕，女儿出生，丈夫在外打工，日子只要有奔头，吃点苦挨点累甚至受点罪那算得了什么。最让她吃不消受不了的是丈夫的暴躁脾气，没来由的发火，在外面受了委屈也全都发泄到她身上。她性情温和、逆来顺受，忍是她面对家暴的唯一选择，忍不住了就回娘家，丈夫登门谢罪，她不忍心，又跟着丈夫回家，接下来还是挨打，日子走进死胡同。“她人长得俊俏，脾气又好，怎么就嫁了那么个人！”左邻右舍为她鸣不平，为她惋惜。她要离婚，又舍不得孩子，为了让孩子有一个完整的家，一年又一年，就这么忍了下来，熬了下来。
  况且，她发现，他的丈夫病了。高血压，干不了重活，一犯病，就要在床上躺好几天，她若离开，对丈夫又有一种说不出的亏欠。
  她只知道丈夫病了，却不知道疾病也在她的身上潜伏，等她扛不住了，去医院检查得知，自己的心脏病已经严重，可是她又把丈夫的病放在了自己前头，就是这么个可怜的女人，要把钱省下来给丈夫买药，自己的病就那么拖着。丈夫似乎在刘炳芳查出心脏病后终于懂得了珍惜，他开始献血，希望自己的这个善举在以后妻子需要时可以帮上忙。
  真是贫贱夫妻百事哀。

贰

  去年冬天的一天，刘炳芳和丈夫要把家里的玉米卖了，为了能多换几个钱，丈夫决定自己把玉米送到收粮点，粮食太沉，丈夫感到身体不适。
  到了晚上，这种不适让丈夫整宿睡不着觉，“芳啊，给我片阿司匹林吃。”刘炳芳回忆起那天晚上的情形，“我们都以为是高血压又犯了，没想到是脑出血，医生说脑出血是不能吃阿司匹林的。”
  第二天丈夫就被送到医院，能找的人都找了，能借的钱都借了。这些年，他们家就没有什么积蓄，大女儿上初中时不慎从房顶坠落，几年前家里遭了火灾，丈夫常年吃药，加上隔三差五造访的大灾小祸，这个家真是破败不堪了。
  由于没钱，丈夫住院没几天就出院了，又不适，再住院。“那天我正在厕所里给他洗尿布呢，医生说他大出血……他就那么走了。”刘炳芳沉浸在丧夫的痛苦里，泣不成声。
  失去丈夫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刘炳芳的病持续恶化，她常常一个人在医院里挂吊瓶，疾病让她没法干活没法打工，没有了劳动收入，她想想活一天就要欠下一天外债，连累她的娘家人，活着，竟是如此艰难和无趣。
  “不能就这么让我的妹妹死了，她还有两个孩子呢，再怎么难，孩子进了家门，还是有个娘好。”在最绝望的时候，姐姐把她拉了回来，无论花多少钱，姐姐都不会抛弃她。
  一个月前，刘炳芳准备手术，姐姐颤抖着双手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在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她求生的渴望忽然被点亮：“为了我的孩子，我一定要活着。”
  得天眷顾，手术成功。

叁

  她的大女儿扑倒在床前，失声痛哭。“妈妈，我不上学了。”大女儿哭着说，她要出去打工，养活她的妈妈和妹妹。
  刘炳芳望着女儿，哭得说不出话来。她对这个女儿充满了愧疚，在一次家暴中，丈夫把当时只有三岁的女儿从炕上扔了下去，摔伤了眼睛，由于当时的忽略以及缺钱而导致耽误治疗，大女儿的右眼几近失明。
  刘炳芳不同意大女儿辍学。因为她的眼睛，现在不上学了，出去打工也没有地方愿意要她，更重要的是，她的这个女儿，学习成绩优异，是个读书的好苗子，身为母亲，她再苦再难，也不会断送了女儿的前程。
  她的二女儿也已经上六年级了，慢慢懂事。她们都知道家里的状况，都想着为母亲分担些什么。“妈妈，我在学校给别人抄作业，抄一份人家给我一块钱。”听到女儿的话，刘炳芳心碎了。
  可是眼下，她什么都做不了。就算以后，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女儿是她活下去的所有希望，她是女儿生活的精神支柱。伶仃孤苦，相依为命。
  因为治病，她已经欠下五六万元的外债，她也已经基本丧失了劳动能力，尽管在最艰难的时候，姐姐一家人帮她渡过了难关，但是，姐姐家的日子也过得紧巴，长久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谁不是艰难撑起一个家，谁家没有自己的难。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目前，除了姐姐，已经没有哪个亲戚有能力再出钱出力救济她了，莫怪世态炎凉，人情淡漠，在农村，谁的日子不过得紧巴巴？
  在亲戚的陪同下，记者来到了刘炳芳的家，在正房的后窗上，看到了一张全家福照片，照片中的一家人面带微笑，日子看上去和和美美，如今剩下的，只是满屋子的冷冷清清了。
  如有爱心人士想要帮助母女三人的，可与本报联系。联系电话：0536-6075711

记者手记

伸手帮她一把

  这是一个长期遭受家暴的女人，她可以选择离婚，也许命运会从此改变，可是她不，她用“忍”保全一个家，不让孩子感到缺失。她明明知道自己有病，但是家里没钱，她自己硬扛着，把治病的优先权让给丈夫。这是她的命，为人妻为人母，那是她认可的本分。
  然而她终于耗尽了自己。丈夫走了，自己病倒了，谁来抚育她两个还未成的孩子？孩子来年就要高考、中考，让我们携起手帮帮这个苦难的女人吧，帮她女儿完成学业，让她的孩子有更光明的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