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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延忠作品三题

2014-03-23 10:24:26 来源:诸城新闻网

朝巴葵花


    午后的阳光挥撒在大街上,四下明晃晃的,睁不开眼,树上的蝉鸣有一声无一声的慵懒。临街的房子拉下半拉子荫凉!
    朝巴葵巴哒着红肿的双眼半靠在墙跟下,迷惘的瞅着偶尔走过的路人,萎萎缩缩,嘴里嘟囔着乱七八糟含糊不清的语言,神情是在骂人!乱草般的头发伏在头上,有苍蝇嗡嗡的在上面寻着什么,三三两两的虱子肥肥胖胖笨拙的爬行着,或隐或现。不知从哪里捡来的色彩斑驳的旧红发卡带头上,一身别人送她的旧衣服或艳丽或沉重混搭在身上!胸前时常戴一朵或几朵婚庆红胸花有时贵宾,有时伴郎或伴娘,身份时常变换,不定,左手腕带一手表链,没表,是那种很早有松紧的表链。右手是垃圾堆里捡来的手镯,塑料质地,无颜六色,乌七麻黑。见有人路过,便撸起衣袖,伸出手腕显摆,开始会有人故作惊喜状,时间一长,便无人问津,没人配合,她自己也就厌倦了,却依旧戴着。
    朝吧,小名葵花,村里大人小孩都叫她朝巴葵,当然当面是不喊的,她会骂人的,还记仇,惹了她,她一见你就骂,需要骂很长时间才罢休。
    朝巴葵姐弟五个,她老大,四个弟弟,二弟打小就过继给六伯了,六伯的婆娘没有生养。朝巴葵的爹老弟兄六个,他排行老三,都称三子爷,三子爷生前是铁匠,十里八乡,一提铁匠三,无人不竖大拇指。活好,人好!好结交朋友,朝巴葵的男人就是三子爷赶集摆摊认识的,山前的,一个比三子爷小不了多少的中年人,三子爷看他忠厚老实,也没家口,就让他把朝巴葵领走了,后来,一直没有孩子,不知是男人不中用还是朝巴压根就是块死地,反正没留下一儿半女。
    在我记忆中,每逢五排十我们这里赶集时,男人就会用根松木棍挑着半蛇皮袋什么山货,牵着朝巴葵的手打山间小道盘蜒而下,朝巴葵总会头上插一两枝野花,眉开眼笑,毕竟也算回娘家。到了集市,把山货卖掉,卖了钱,给葵买少许好吃的,葵的嘴更咧的像炸开的石榴,满脸幸福!
    好景不长,几年后的一天,男人在山上采石头,让一个哑炮炸死了。朝巴葵在山前就没有亲人了。三子爷一声不吭的把她领回来,以后,铁匠三打铁,朝巴葵就蹲在摊前的墙跟下或打盹,或发呆,或瞅蚂蚁搬家!
    后来,三子爷老了,打不动铁了,儿子们也成家了,都有各自的负担。每到夏季蚊蝇肆虐的时候,一大早,三子爷就推个独轮车,领着朝巴葵去了南山,南山蒿子正茂盛,用晒干的蒿子编成的火绳在夏天夜晚可以当蚊香,驱蚊效果极佳,朝巴力气大,一上午薅一小垛,下午薅一小垛。晒干,三子爷拧成绳,盘成盘,逢集推到集市上去卖,卖点零花补贴家用!
    再后来,铁匠三也走了,朝巴葵就跟她那半瞎的娘过日子,住在一座经兄弟们整改后的烤烟屋里。起初,三子娘还能摸摸索索的作点简单的饭,后来,三子娘年龄大了,眼神更加不济了,不能下炕了,一日三餐就有三个儿媳轮流送饭。朝巴饭量大,她娘尽她吃,葵吃饱她再吃。毕竟送来的饭有限。
    一到冬天,三子娘就打发朝巴上坡拾草烧炕取暖,草倒是好拾,坡里很多玉米桔没人要,这可乐了葵,上午一垛下午一垛。直垛的烟屋里外前后,满满当当。就是那年冬天,朝巴葵烧完炕,灶门口草没拾掇就出去悠当去了,结果引燃了大火,把烟屋烧成一片废墟,也把她娘火葬了!
    三子娘一走,弟弟们一商量,朝巴虽然朝,但也是一母同胞的姐姐,就轮着领养。老大开始,老大是酒鬼,媳妇嘴好,人不济,老二还好,就是管不了闲事。倒是老三,小两口性格淳朴。月初清早,老三去老二家接葵时,葵总会美滋滋地抱着铺盖跟在三弟后面,向早起的邻里打招呼,“俺去俺三弟家了,俺去俺三弟家了”的念叨。如果老三家轮老大家。朝巴就会嘟哝个嘴,掉着眼泪。十分不情愿。
    朝巴虽朝,但乡里乡亲的,婶子大娘,长辈晚辈,什么辈分,排行老几,从不错认。这让我汗颜,我就时常分不清,尤其某些家族大兄弟多的。
    朝巴多大了,没人知道,知道的爹娘都走了,多少年了,多少人出生多少长大,又多少人老了走了,唯独朝巴葵还是那个朝巴葵。十年前这样,十年后还是这样,依旧搓着那双永远红肿吊着眼屎的红眼圈,瞅着过路的人!迷茫的瞅着这匆匆而过的日子!

梦回老屋


    不知为什么?时常作梦,梦境只要有关家的场景,总是老屋的影子!
    一个破落的农家院子,四间草培的房子,两扇窄窄的色彩斑驳的木门,一道青色碎石垒就的院墙,院墙间有一道不知某年夏天的某场大雨淋塌了的豁口,墙外是4棵槐树!一到春天!满树的槐花如雪似云的渲染一道墙,满树的香气弥漫了半个村庄!
    院子西南角是一个矮矮的猪圈,圈门上横七竖八的贴着一年一年重叠的五畜兴旺,色彩深深浅浅,猪圈内五畜绝迹!只有半濠粪水! 
    房子午门外天井里是一方不大的月台,是爹娘农活空闲时拾砖瓦石块铺垫的,乱七八糟,色彩斑斓!
    老屋的窗户是老式木制窗棂的。灰黑没有上漆,里面糊一张大白纸,搁中间割一尺见方,粘一截桔杆,可以圈起做圈帘。窗棂间的白纸用鸡毛蘸油涂透,便毛毛亮亮。若时逢过年,娘还会用红剪一对喜鹊登梅!或大红福字,或鱼跃龙门的窗花,贴与窗户上,煞是喜庆!
    窗下,一盘大炕,一交腊月,外面雪花飞舞,寒风刺骨,一到下半响,娘会早早的做好饭,把炕烧的滚烫,饭桌摆在炕中央,我一放学便蹦上炕,把冰凉的小手小脚一古脑掖进炕头的被窝里,待到都暖了,才趴在桌上写着作业等着父亲回家,那时的饭菜无非是煮地瓜,糊玉米面饼子,炖白菜!屋外屋檐下冰凌石钟般挂的老长!屋里一家人吃的却热气通通!
    窗外屋檐下是一棵不大的苹果树,是我用一块橡皮外加一把有个小牙口的小鸟样子的铅笔刀跟小伙伴换来的!然后趁大人不在家,学大人的样子,笨手笨脚的挖个小孔,扔入树苗,填上土,浇上水。几天后!小树竟然活了。只是很少挂果,春天里,小树也会在墙外槐花谢尽时悄然绽放出娇羞的小花朵,没有声响,没有槐花的热烈和张扬!
    苹果树和月台中间是一个土黄色的水缸,一条细线似的纹痕斜在缸体,每到雨季来临,缸体下部总会显半身水气,大人看了总会说到又要来连阴天了!
    水缸旁会立一根冠有三叉或四叉的松杆,水桶用完会倒扣在叉上,干净,方便!
    一到夏日傍晚,炊烟袅袅,父亲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地里回到家时,娘会早早的打扫利落天井,在月台上支起饭桌,摆一些简单的饭菜,或一小碗咸菜,或拌个黄瓜,最常见的便是土豆炖扁豆,少许肉,或没有。饭是拉锅贴,父亲必然是一碗用瓜干换得散酒看着父亲有滋有味的呷着酒,渐喝渐面红耳赤,我像只蝈子样随便就吃饱了,也不管娘吃没吃饱饭,就像只泥鳅样钻进娘的怀里,听着爹娘拉着家长里短,农事庄稼。仰望着天空,口里嘟囔着,数着牛郎,织女,北斗勺子,南极,……数着数着,就像小狗一样在娘的怀里迷糊了!
    就这样,日子简单,平淡,安静辛苦但很幸福的流淌着!
    后来,娘病了,朴素的日子又背上了苦难,为了娘的病,家里值钱的都卖了,能卖的都卖了,最后也没挽留住娘的命,我们只剩老屋了,老屋呢!也没有从前的色彩了,窗花都褪了那份喜庆,天井也杂草丛生了,日子过一天,苦一天。
    后来,我辍学了,我找了个工厂学徒上班了,日子才渐有起色!
    再后来,盖了新房,搬了新家,老屋便闲置了!更加荒废了,像个老人没有了生气!活力!
    再后来!父亲说老屋倒了!塌了!!!最终还是塌了!!

 

端午里的童年


    又是五月初五了。
    又过端午了。
    又是一年 粽叶飘香的日子。
    汩罗江离我太远。屈原离我太远。龙舟在我们北方的天空下会搁浅。只有煮棕的炊烟在我们小村子里香气弥漫。
    小时候,一到五月初,但凡错过麦收不忙的节气,娘都会煮棕子。
    粽叶是赶集买的,要提前用井水浸泡的,大米是来村里小贩用玉米换的,小米是自家田地里种的,红通通的大枣是不可或缺的。天刚蒙蒙亮,娘就下炕忙活了。洗米,淘米,洗粽叶,爹挑水,劈柴火。忙活一大早,树上的鸟儿才起来叽叽喳喳的叫。太阳才爬出山头。


    这时邻家的婶子大娘都会来帮忙,。大盆白的大米或黄的小米。香气浓浓的粽叶,红艳艳的大枣,让我们那个并不富裕的孩提年代丰富起来,平添了些浓浓的节日气氛。
    麦场里,我们小孩子也起来了,随便往嘴里塞点东西,就开始疯张了我们兴奋的像撒欢的小马驹在追逐,打闹,捉迷藏。搞得麦场上人狗喧哗,尘土飞扬。等到疯够了,玩累了。已近晌午。不知谁喊;谁家煮出粽子了。大伙都会停住,缩着脖子,翘着汗浸浸的小鼻子四下里嗅,然后大喊着是俺家的就往家里蹿。一口气跑到家,冲进灶房,娘正在从锅里往盆里拾粽子,香喷喷热通通的粽子臃肿笨拙的挤满一锅,中间搁着零零散散的已被煮成酱红脸的棕叶蛋。这时我会猴急的抓起一对粽子在锅台上吃。娘 就会边干活边笑骂。不洗手啦,不喝点水就吃啦,慢慢吃之类的嘱咐,又道吃完把这份去给你大娘那份给你婶子送去的吩咐。我急急的应着。
    等到五月初五这天,爹会洒扫庭院,天不亮就到山上田野里割些艾蒿,回家插在门楣窗楣上。说是夏季来临,可驱蚊蝇,虫蚁。浓浓的家艾香味让草房子变成了村口赤脚医生王麻子放草药的药房子。
    娘会在我睡意正浓的清晨给我的小手腕,小脚踝上拴上用青,白,红,黑,黄五色线缠成的小彩绳,。我自然欢喜,下炕就跑出去找小伙伴炫耀,发现他们都有,男左女右的带着。娘说这叫五丝,也叫长命缕,孩子带着好养活,平日不可任意折断或丢弃,等到端午节后的第一场大雨或第一次下河洗澡时抛到河里,就能保平安,而我们小伙伴之间的说法是扔进第一场大雨里五丝会变成一条五彩小花蛇,这两种说法我们宁愿相信后者,平安对我们很模糊很抽象,不如小花蛇生动,我们都会为自己手腕上的小绳子将在第一场雨中蜿蜒蠕动而期待激动,唯一不足的是,几天后漂亮的五丝在我们手腕脚踝上都变成黑色或灰色的绳子了。全没有乍栓时鲜亮了。我们也都不在意了,唯一挂念的是什么时候下雨什么时候下河洗澡的快乐了。
    就这样,端午就在挂念中滑过,离我渐远,渐远。让我的记忆越远越清晰。 (齐延忠:诸城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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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王秀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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