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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结蓑衣

2020-09-11 10:48:00 来源:
郝洪喜


  上世纪七十年代以前,下雨天在农村是看不到有人披雨衣的,当时,蓑衣是乡下人唯一能用得上的防雨工具。事实上,蓑衣的功能和作用远不止是防雨,社员下地劳作,披上它既能避免烈日暴晒,又能防止蚊虫叮咬,还能在地头歇息或者树下纳凉时当作地毯。 
  那岁月,几乎所有的农民都“一穷二白”,家里有个小钱柜也只是个摆设,里面放的不是欠债的条子,就是赊账的单子,偶尔有两毛钱,也是大人从嘴里省出来,留着给孩子交学费用的,哪里有闲钱买蓑衣? 
  当时,一个蓑衣虽说只有两块来钱,放在今天不够买个草帽的,摆在谁家的消费餐桌上,都是小菜一碟。可是在那一分钱恨不得掰成八瓣花的穷年代,一个不怎么沉的蓑衣,却能压得好多人直不起腰来。 
  俺家人口多劳力少,生活格外困难,平日没收入,靠卖鸡蛋那点钱不够打油买盐的。家庭成员买个“苇笠”戴都得排队挨号。先给父亲买,再给姐姐买,最后才轮到我。那时,一个户买件蓑衣,其难度不亚于今天买部小轿车。 
  后来,队里借款给大家买蓑衣,每户仅限一件,俺家那件,理所当然得披在露天作业最多的父亲身上。其他人外出,有个“苇笠”戴在头上就不错了。遇上风雨交加,那没法子,尽着淋呗。 
  我十二岁那年,生产队的“三自一包”之风吹进我家一头大黄牛。就是这头牛硬把我从学校的课桌凳上拽回了家,充当它的“佣人”。一天到晚,伺候它吃,伺候它喝,还得时不时地为它“赶栏”“垫栏”。 
  在牛棚干活,我最愁下雨天。一是光着脚丫子进牛棚,屎尿和成的泥,踩到哪里也觉得很窝囊。二是家里没它吃的,得陪着它到荒郊野外,填饱它的大肚子。牛仗着厚厚的皮毛,又为了吃,下雨它不在乎。我可不行,赤脚光背的,仅靠一个破“苇笠”遮雨基本不起作用,瞬间就被雨淋成落汤鸡了。 
  每次回家,看到我浑身上下湿漉漉的狼狈相,不太懂事的弟弟妹妹常拿我发笑。哪知此时父母的心,比刀子剜心还难受。尤其母亲,每次看见我从雨中归来,两个眼窝里总是泪汪汪的。父亲曾多次说把蓑衣给我披,只可惜蓑衣太大,我个头小,没法披。母亲东跑西窜,想给我买个小一点的蓑衣,可是哪里也没有卖小孩披的这种。 
  说来也巧,前邻大我两岁的张哥,跟我一个情况。上有父母、姐姐,家里也添了一个累赘———牛。雨天放牛,也是光着身子尽着淋。我俩真像一棵秧上的两个苦瓜,滋味一样。 
  一天,谈起自结蓑衣之事,我俩一拍即合:一不牵扯集体,二不难为父母,“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哪知道我们两个想结蓑衣的事,就像一阵风,一夜之间刮遍了全村:“大人都不会,两个小孩伢子,还想结蓑衣?看把他俩能的。”说这话的人,压根就不相信,俩小放牛的还能结出蓑衣来。俺两家的大人也劝我俩:结蓑衣可不是想结就结的事,太难了。好结的话,咱庄咋没人结?趁早算了,别打不着黄鼠狼倒惹一身臊。 
  真没想到,学着结蓑衣还会遇到这么些阻力。决心已定的我和张哥,只是出上耳朵听,并没因此而灰心丧气。没有专用蓑衣草,就用当地的茅草和三菱草代替。本庄没人教,就到外村拜师傅。在实际结编中,再遇到什么难题,就找个破蓑衣当教材,边拆边看边模仿。也没费太多周折,便掌握了结蓑衣的全部要领。 
  当我俩把结好的蓑衣拿到外面亮相于大家眼前时,震撼了整个村庄的村民。大家的呼声、赞叹声不绝于耳。很快,我俩由人们的嗤笑对象,一跃成为学习的榜样。 
  说起结蓑衣,特别要感谢邻村高家庄的高大爷。 
  当年,我们供销社卖的蓑衣,都是从南方购进的。甭说俺庄,就是全县,乃至整个山东,大概也不生产这玩意。因为俺们这一带不产蓑衣草。无米下锅,咋能熬出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话虽有哲理,却也不尽为然。我们打听着,西边高家庄有个高大爷,自己结过不少蓑衣,他就没用过蓑衣草。那他用什么结的,怎么结的?我和张哥就去找他解开这个谜。 
  一天中午,我和张哥顶着烈日直奔高家庄高大爷家。不巧的是,头次去,高大爷赶集未归,二番去,高大爷探亲没回。我们只好学习刘备,“三顾茅庐”。 
  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三次去,终于碰到老人在家。正在午睡的高大爷一听两个小孩叫门,迅速下了炕,快步走到大门口,像迎接老朋友一般把我们两个陌生的孩子领进了屋。 
  待我们说明来意后,高大爷当即表态:“这事好办,现在我就教你们。”说完,他立马找出一个自己结的蓑衣和一把茅草,先将结蓑衣的全过程作了一遍演示,然后,手把手教我俩反复操作絮草、打领、结扣、编边、封底等各个步骤,直至基本学会为止。 
  大热的天,连续一两个钟头手把手教我们结蓑衣,累得高大爷满头大汗,把我俩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临走,高大爷用一串乐呵呵的笑声,把我俩送出门外。都说“求人做事,低三下四”。我们这次拜师学技,可不是这样,高老师傅一点也没有慢待我们,我和张哥反倒受到很高的礼遇和尊重。 
  过年的时候,我和张哥为表感恩之心,到门市部用瓜干换了一桶白酒,称了两斤茉莉花茶,专程去给高大爷拜年。谁知到他家一看,物是人非,不见了高大爷的身影。房屋的新主人笑着说,俩月以前他一家就闯关东去了。一听这话,我俩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只好无精打采,扫兴而回。 
  原来曾认为,俺这里之所以很少有人结蓑衣,是没有原材料所致。从高大爷家回来后我们才知道,南方用的蓑衣草,我们这里确实不产,不过茅草和三菱草也是结蓑衣的好材料,俺庄坡里,多得是茅草和三菱草。 
  我们用茅草结蓑衣,最爱用谷子地里长出来的,叶片长而宽,结蓑衣好使。下过大雨后,我就走进齐腰深的谷子地里,一棵一棵将茅草连根拔出带回家,叶片晒干结蓑衣,根须用铡刀切碎喂牛。 
  同样是蓑衣,自己结的披在身上,那感觉比花钱买的好多了,自豪,气派,爽心,励志,早把因在水中拔三菱草被水蛭咬得鲜血直流、谷子地里拔茅草被叶片划得浑身痒痒的事了。过后,为了结蓑衣,明知泥里水里草丛里,埋伏着很多“杀手”,但我还是一而再地往里冲。 
  儿时那些年,我结蓑衣的劲头一直很高,哪年也得结三五个,多时,一个夏季能结七八个。自家能下地干活的,人均发一个,剩余的,无偿送给亲戚朋友。有句老话说得好:“饥了送一口,强起不饿送十斗”。拿到今天,蓑衣扔在路上也没人拾,可那时,穷得啥都缺,送上一个蓑衣,就能把亲朋好友感动得夸我好几年。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再从充满情趣的陈芝麻、烂谷子堆里挑出结蓑衣的往事,对着高倍望远镜仔细一瞧,嘿!以小见大,居然又看到了闪烁在“勤俭建国、勤俭持家和勤俭办一切事业”中的光辉思想。 
  (作者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臧克家诗歌研究会副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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