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景森
一九九二年毕业季，有关系有门路的同学纷纷改行去了企业，因为当时工人的工资待遇远远高于教师，况且只有改行才能留城里。我们路子窄的几位，不得已到乡镇干了本行，我被分到朱解中心初中，当了一名乡村政治教师。朱解中心初中是一处省级规范化学校，尽管没有亭台楼阁、高楼大厦，只有青一色的平房，但依地势而建，算得上错落有致，翠绿欲滴，鸟语花香，书声琅琅，别有精彩。
我被安排教初二年级四个班的政治课，那时的我是刚毕业的毛头小伙子，不乏激情，加之与学生的年龄差距小，有较强的亲和力，但除此之外，什么教学经验呀、教育技巧呀，可以说是一无所有，但我这帮弟子，居然很快接纳了我。今天看来，真得感谢他们的宽容，是他们让我体会到初登三尺讲台的乐趣，感受到初为人师受人尊重的滋味。
那时的学生皮实，没现在娇惯，犯了错，挨几教杆抽打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不像现在，轻轻敲打一下学生，老师就像是犯了滔天罪行，校长批，家长告，学生往那河里跳。记得那时有个姓马的同学，在上课时偷偷在我衣服后边贴上一张小纸条，我浑然不知，仍激情四射继续讲课，在走廊上来回踱步，可谓“招摇过市”。
为防止学生中途辍学，家访是老师的家常便饭。教初二年级那年，陈培霞老师是四班班主任，我是副班主任。班里有个叫张某某的学生，因家庭困难产生辍学的念头，好几天不到校了。陈老师和我商量着赶紧去她家家访，做她家长的工作。两辆自行车在崎岖不平的乡间路上前行，目的地是叫两河的村子，正好与陈老师邻村，离北朱解约十几里路。到村后，一路打听，终于来到她家门前，把自行车停在大门外，进门一看，我的天哪，虽不见鸡鸭满院，臭哄哄的鸡屎却是均匀地摊满了整个院子，简直无处下脚，当时就想，能扛着脚走路就好了。她母亲接待的我们，一个几乎没上过学的家庭妇女，目光短浅，只顾眼前，只知孩子回家干活能减轻家里的负担，足见让张某某回校上学的难度系数之大，不出所料，尽管我们苦口婆心地好一通劝说，但收效甚微，最后，不得不每人带着两鞋底的鸡屎、带着无尽的遗憾无功而返。
前年的某日，惊闻这个张某某同学因病去世了，自己心里顿时五味杂陈，如果当年我们能顶住鸡屎的臭味，再坚持做几次家访，多点耐心，或许张某某的家长就能让她复学，也许，她的命运就会改变，她的家庭生活可能会更幸福一些，或许，病魔就不会夺走她年轻的生命。想到这些，一种愧疚之感油然而生。
这个家访故事尽管没有完美的结局，没有奇迹般的教育效果产生，但它是真实的，事隔二十多年，仍能触及我的灵魂，值得自己深刻反思。静等花开，或许，教育更需要一种持久的耐心。以后，又和董玉中老师去卢山胡同、石岭等村家访过几次，印象不甚深刻，也就不再赘述了。
教育，可能是一份永存缺憾的职业，它永远没有那么完美，最佳教育时机可能会转瞬即失，教育方式的选择和教育程度的拿捏等，也都会对教育效果产生一定程度的影响。所有这一切，无疑会使教育者常常处在遗憾和自责中，但，我们相信，只要我们的那份教育初心不变，只要我们对三尺讲台的那种敬畏感还在，遗憾定会越来越小。也许，那时，就会出现越来越多的近乎完美的家访故事。
(作者单位：市实验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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